万代千秋山

judge人者人恒judge之。

冻河

Will十岁的时候,还愿意装得像一个正常人。他和朋友讲话,讲星星,讲河里的鱼,讲世界上的怪物。他那个时候还读不懂尼采,也不听福雷或者德彪西。上课的时候,总挑最后一排座位,对老师毕恭毕敬,相信人性本善,拒绝窥视世界上任何一处师出无名的阴影。

后来有一天,太阳落山了,乌鸦的羽毛都镀了金色,躺在地上的狗也是。他走到路边去看条死狗。骨架变形,血液跟必胜客薯块上的番茄酱一样黏在毛皮上。Will既不恶心也不难过,他内心平静毫无波澜并十分想念着母亲做的德国香肠。

Will蹲下去,跟狗对视。他感到一种快感。几分钟后他腿麻了,再起身往家走。晚上梦里他都在虐杀这条狗。第二天狗还在那里,Will身边多了个比他大一点的男孩儿。那个男孩儿面露恶心,扯着Will走远了,叽叽喳喳讲这真令人恶心。Will没说话,低下头看揪着自己衣服的手,感受男孩儿轻微的、兴奋的颤抖。他开始明白有什么东西一开始就错了,但那个时候他还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。Will观察男孩儿的表情,模仿他,牵动脸上的肌肉,复制出另一个男孩儿,这令他感到安全。

Will十四的时候,青春期躁动。他还是坐在最后一排,上课的时候偶尔侧头看操场树荫下发生的校园暴力,他无动于衷。然后下一周,全校学生聚会校长在讲台上面批评三个男孩儿。于是Will知道:噢,暴力是不被允许的,是错误的。

等Will到二十二的时候,他从大学毕业。那个时候人人讲他孤僻。FBI测试没有通过,说他社交障碍。他在别人眼中不是正常人了。Will心里难过,但口上不置一词。他不能丢失他的想象力,这很重要,他愿意为保留他唯一的财富而丧失所有社交关系。即使他将在这个星球上夜夜仰望星空。

于是他的家在荒无人烟的孤僻之地。他在那里生活得如鱼得水,不需要任何人相濡以沫。

一个秋天,他本就荒芜的世界越发的荒芜了。

Hannibal好像翻过千山越过万水到达他的面前。Hannibal托着他的后脑勺告诉他:你不过是每一个孤独的瞬息。

Hannibal是对的,Will想。我们从不是因为正常而高于别人,而是因为高于别人而显得不正常。绝望的是,这就是所有人类的本性。Will、Hannibal我们都是。可是伤害人类便是不对,因为人们对于暴力如此厌恶,这让人看上去异于常人。Will看着对面椅子的Hannibal,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是真真正正的正常人啊,为此他可以去死去生去等白骨复苏,等洋流回潮。可他又多么不希望自己是正常人。在他的想象中,那些多梦的夜晚是他可以藏身的又深又暗的水潭。

后来他夙愿得现,他是正常的又是不正常的。他依旧痛苦,在每一个夜晚辗转梦不能寐。梦境找到他时,他也善于迎合。意大利式的夜晚,雪地中的白色房子永远灯火明亮,恒久不灭的,可见或者不可见的亮着。

Hannibal将手覆上Will时Will也能抓到一根稻草。相信夜色的迷蒙,相信正常的人格。但是朝阳来得卒不及防,不可抵挡。

Hannibal不厌其烦的生命,都不是毫无所得的生命。他活了那么久,喝过那么多酒,也吃了那么多人。男人、女人、小孩、眼睛、心脏……早早晚晚,年年月月,不休不止。Hannibal在七十亿人中沉沉浮浮,终于遇到了Will。他感到高兴,真心实意的。他想:今后我能脱离孤单,我能有话可说。



TB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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